人能保持一个姿态多久?几分钟?几小时?不,在我的印象里,父亲的那个姿态,是一辈子!
父亲是一个急诊重症医生。生活的一大半时间都给了病人,上班时在医院是如此,下班了在家还是如此。
小时候,我经常要父母陪我一起睡,而实际上,陪我睡的,只有母亲。有一次,我从梦中惊醒,起床去卫生间。走在昏暗的客厅里,看着书房的门缝,那传出的微光告诉我——父亲还在工作。推开门,灯光下,父亲紧盯着屏幕的一双眼睛,全神贯注,那不断敲击键盘的双手,不知疲倦。我很想说“爸爸,快睡觉吧”,但一出口却成了:“爸爸,我要尿尿。”回答我的,不是爸爸厚重的男中音,而是那清脆的手指敲击键盘的哒哒声。父亲专心致志的样子完全感受不到我的存在,我只好自己默默去了卫生间。
放暑假了,我本以为终于能全家一起旅游一次。父亲却又因为工作,需要去边区县城的医院帮扶指导,一去就要3个月。爸爸过去后,妈妈抵不住我的念叨,一个月后,便带我去看望爸爸,顺带当旅游。
6个小时的长途汽车,终于到了边区县城,却并没有看到约定来接我们的父亲,来的是父亲的朋友。他说爸爸在带领大家抢救几个重病人,病人还没有脱离危险期,爸爸不能离开。我有一些失望,但也不能说什么,一路无话。叔叔带我们先去了住的地方,就在医院旁边的一栋房子。
放好行李,我和妈妈便下楼来熟悉环境。不知不觉我们便来到了医院急诊大厅,病人并不是很多。听保安大叔说,昨晚县城出了交通事故,有几个重病人正在抢救。我向诊室内四处张望,期待看到那一个熟悉的身影,妈妈拉着我,轻轻说:“不能打扰。”我完全明白,点头让妈妈放心。我们就这样在大厅的一角站着,望着,等着,不想离开,也不打扰。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形从前面一晃而过,我激动得想叫爸爸,但还是忍住了。父亲依然看不到我,脚步没有片刻停留,我的视线跟着他进了一间房,透过玻璃窗,我看到他表情严肃,有条不紊地忙碌着。他的身姿并不是那么高大伟岸,但他那专心致志的神情,把时间都奉献给病人的精神,在我看来,却是最美的姿态!
现在我上初中了,父亲也变老了,但没有变的,是他那依然专心致志的工作姿态。当我学习太累,想要放弃的时候,是他的姿态告诉我,要坚持;当我开小差时,是他的姿态告诉我,不要分心。父亲的姿态比不上周亚夫的刚正,也没有朱自清父亲的那般艰难。但他的姿态,在我心中是最伟岸的。虽然没能给我的童年注入很多的欢乐。但这言传身教的专心致志,给予我的启示,远比那瞬间的欢乐要宝贵得多。
父亲老了,姿态却从未变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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