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深的树林中,枝叶层层叠叠,阳光从罅隙中洒下点点金辉,缀成金色的大网。远望,那是一片波涛翻腾的绿色海洋,枝繁叶茂,生意盎然。我喜欢树,它们生机勃勃,是大自然的得意之作。
外公也喜欢树,且特别喜欢画树。外公将手中的毛笔饱蘸墨汁,笑着告诉我:“黑与白,即为树。”只见他在宣纸上恣意挥洒,几条墨迹和简单的墨点,便勾勒出一棵树的轮廓。
这是外公笔下的树——没有繁茂的枝叶,没有起伏波澜的林海,只有黑与白的共生。
我拿起画笔,把叶子添得茂盛,画了归巢的鸟儿和几丛小花,洋洋得意地展示给外公看。
外公冁然一笑:“你还不懂得什么是树!” 外公呵呵笑着,身影渐行渐远,留下我摸不着头脑。
我回头寻找墙上外公数年前所画之树——孤独矗立在陡峭石壁之上、叶子稀疏的树,黑的是枝干,白的是广袤的天地,笔写泼墨,寥寥数笔。旁边是外公一位挚友的墨宝:“心若兰兮终不移,淡泊名利沁墨香”。
这位挚友评价外公的画“干净、洗练、大气、不媚”,“超然物外,神归画中”。当时外公回友人道:“画家要用自己的绘画风格创作,那才称得上是好作品,而非依猫画虎的画匠!”
另一面墙上还有外公“独看梅花瘦,玉骨纯洁色”的咏志。外婆曾向爸爸感慨,外公一生痴迷于揣摩国画的精魂所在,桃李满天下,却始终无名无利,“笑把浮名让世人”。
白云寂寂水潺潺,尽在人心。画如人,人亦如画。我似乎看懂了外公的树——
那是一棵傲然挺立的树,似乎要冲破天际,意犹未尽。
那是一棵心无旁骛的树,是否生长在丛丛森林中,它无所谓;是否有花草在脚边摇曳,它也无所谓。
那是一棵历经沧桑依旧执守内心的树,黑的是敬畏,白的是勇气,苍劲有力而随心所欲,像一位长者沉吟着不朽的诗句,浑厚而悠远。
外公心中之树,通过一只轻巧的毛笔,扎根生长于画卷。
细雨闲花皆寂寞,文人英雄也如是。徐悲鸿的“人不可有傲气,但不可无傲骨”,杜甫的“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淡然于心,从容于表,不卑不亢,为世人所称道和景仰。
外公心中之树,已傲立于悬崖,俯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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