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扼住了它命运的咽喉?
清晨,第一抹晨曦透进窗里,我微微张开了眼,眼里是绿色,是一盆顺着墙沿向上爬的绿萝。
它冲着阳光,叶脉清晰,刻画得像苍劲有力的骨,叶片静静地舒展,呈一种向下的水滴形状。上端滚圆,一副深厚稳重的样子,下方却尖尖的,摸起来都扎手。将明未明的天给它们笼罩上了一层淡黄色的光,像个新生的孩子在接受阳光的沐浴和洗涤,这是一场生命的盛典。
我惊讶于它浓重绿意中隐隐透出的骨气,这是我少见的生命姿态,不禁走近去瞧。
走近了才看清它的本色。
依旧是以前的模样,盆里的泥土上覆着一层白色的碱,并不湿润,是小颗粒状散散碎碎的,竟与沙土有了几分相似。它叶片的边缘已泛着黄,干瘪了,有的全部枯黄了只留下叶脉独自绿着,反而绿得扎眼,绿得不同寻常。
难道生在我家的植物都是这样的颓败吗,就像我?希望殆尽,热情殆尽……又怎能苛求一盆绿萝充满生机呢?
它的颜色着实令我嫌恶,褪去了朦胧的绿色,剩下的只有斑驳的黄,仿佛在展露着一层层可怖的伤口,妄图吞噬全部的肌肤。我揪住枝蔓给它撕去许多枯黄的叶,看它们折断处流出的白色汁液像血一样汩汩冒出,我竟有一瞬快感。
巨大的失望让我再无心情去理睬它。
再看它时已是多日后的一个正午,阳光静静地淌在枝叶之间,它的伤口已结上了白色的痂。又有大片大片的叶染上了黄色,没有尽头地从叶片尖部滋生出来,在黄色和绿色之间渐变徘徊,却以挫败告终。
那些黄叶甚至比我早上撕下的作业还多,我叹息着它衰败的速度,也诧异它这么久是如何生存的。叶奄奄一息,如病重的老人一般瘦弱,双眼深深地凹陷,无力而安静地躺着。午间的阳光把它们变得滚烫,赋予了生命的温热,却不管它们是否被晒透,因光热而失水。
它和我那副执著、不肯认输的模样倒有几分相似,尽力地保留自己的美好,可仍是被磨去了棱角,不可遏制地变黄变糟。
我想它大概要死了……
夜晚,月下,我没有开灯,借着微弱的月光悄悄走近这盆绿萝。清冷的光线支撑着我的视线,它沉浸在月的阴影里,疏密的叶投下一层層光影,细细分割着月光。
我被它散发出的生命气息吸引,不由地凑近它。
是绿!是绿!是绿!
我猛然看清,它们在月下绿得这样漂亮,绿得这样美,像月下平静的湖面,深邃又无限宁静,柳的影子轻轻点破它,妩媚地轻曳着,与湖渐渐融合,共鸣,变绿。
我呼吸着这片绿色,看绿色一点点把黑暗击败,看生命逐渐绽放。它蔓延着,蔓延着,仿佛要绿遍整间屋子、整个小城、整个世界,用绿色包裹它的手脚、它的心脏。
绿一直伸展,伸展到月的对岸,也触摸到我心灵深处,我的心仿佛也绿了起来。
它终是挣脱了束缚,存续着最美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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