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推开门,余晖下的那座小院以及那碗热气腾腾的鸡蛋桂花羹,依旧安然地躺在我的记忆里,将我心中的那份爱与暖,延续……
小时候,妈妈每天都忙着上班,外婆也还没有到退休的年纪,我只有被送到太太家(“太太”是“太奶奶”的俗称)。太太是那种很传统的女人,操持了大半辈子家务,很会做吃食,可最让我念念不忘的却是她那碗最普通不过的鸡蛋桂花羹。
桂花树下,那把竹制的躺椅上,太太眯着眼,手中的蒲伞时不时地摇一摇,而我就蹲在一旁淘气地玩着蛐蛐。“咯咯蛋、咯咯蛋”,随即太太睁开眼,扭动着她那微胖的身躯,一双饱经风霜的手随着身体往前轻轻一伸,充满成就感地从鸡窝里摸出两枚大大的鸡蛋。我也忙凑上去,伸手一摸,暖暖的,热热的,感觉美妙极了。
敲蛋、打蛋、过滤,撒上一些桂花,放入蒸锅中,剩下的就交给时间吧。
“开饭啦!”鸡蛋桂花羹端出,实在是太诱人了,蛋清和蛋白融在一起,金灿灿的,像盛了一碗落日,温暖明亮。小磨香油融着桂花的清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勾着我的馋虫,挑动了我千百万的味蕾。顾不得烫,舀起一勺,吸一口,软软滑滑的,如同轻纱从心头扫过,一切都是如此温暖而美好。只是小小的一碗,却如同在我面前开了满汉全席一般的满足。
每当我急不可耐地吃着那碗羹时,太太都会静静地躺在竹椅上看着我,双眼盛满了化不开的笑意。一旁的桂花树随风起舞,似乎也在轻轻地笑着。当我以秋风扫落叶之势消灭了那碗羹后,太太总会责备我两句:“讨债鬼,慢着点。”可那呵责中分明带着藏不住的疼爱。我便嘻笑着,向太太再讨一碗。桂花下,老屋前,一老一小的笑声随着微风飘出好远……
光阴荏苒,匆匆而过。我到了上学的年纪,回到了城里,太太则继续住在那儿。
八月底的一天,因贪凉的缘故,我突然发起高烧,妈妈吓坏了,连忙把我送去医院。尽管天天吃药打针,但温度仍居高不退。一连几天我都没有胃口,妈妈熬的粥吃了一口就不愿再吃了。
中午,妈妈又带来了饭盒。“我没胃口,不想吃。”“吃点吧!”妈妈一边说一边打开了饭盒。那久违的香气,金黄的鸡蛋桂花羹,不用问就知道是太太的手笔。
心突然变得柔软起来,眼睛里涩涩的。太太已经九十多了,腿脚不灵便了,可为了我,还是毫不犹豫地赶来做鸡蛋桂花羹。这份爱,不会因时光流逝而黯然失色。那一股清清的蛋香!那一缕温暖的回忆!忘不掉,抹不去。我会永远珍惜那碗羹,珍惜太太对我的爱,珍惜那浓浓的祖孙情。
记忆仿佛又回到了那座小院,太太躺在竹椅上,余晖下,微风里,还有那碗热气腾腾的鸡蛋桂花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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