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间的水雾形成了一层薄膜,浅浅地扑盖在街巷的石板路上,一声抑扬顿挫的吃喝声,震得板隙间的小草收紧躯体,抖落一滴晶莹的眼泪。
它从七拐八拐的小巷里传来,随着车轮乳过粒粒着子的声音近,意发清晰。“豆腐脑——”他的声音有急有缓,有放有收,颇似歌曲的嘻腔,宫商角傲羽几乎全占了。先是在喉咙里打个旋儿,环绕着两契,渐渐高昂起来,这一长串悠长的咳喝叫完,摊车就正好出现在你跟前,看着身着青色长袖的老人不急不慢地迈着步子,中气尚足,不由得松了口气,赶紧抓起零钞喊道:“老板!来碗豆腐脑!”老人眉头高高挑起,手脚麻利地揭开锅忙活起来。捧着热乎的豆腐脑,看老人推着小摊车一步一挪,那雄厚的叫卖声又再响起。当车轮在小拐角处消失时,那尾音还在螺旋上升,盘旋在小巷上空。
另一种吆喝将街道震得震天响。“油巴豆!热腾的油巴豆!”这一声刚起,街上的人们便凑了过去,顿时将那不大的推车围了个水泄不通,老婆婆早习以为常,带好口罩,挽上袖口,便一心投入眼前的那个小油灶中。口罩也遮不住她那响亮的吃喝声,深厚得似一把铁钩,绕过曲折的路口,勾住人们的胃。掀开外层的豆腐皮,一股热气苏醒,直冲入鼻中,鲜嫩的糯米粒粒晶莹饱满,把肉枣填埋在它们的怀中,“卖完喽——“老婆婆笑得眼角皱起了纹,俏皮的尾声带着她的喜悦扭起了尾巴。人们带着希望问道:“没有了吗?”老婆婆摆了摆手,人群便一哄而散,可人群的热闹仿佛还停留在这里,留下难以散去的香气。车旁的木条被拉扯着发出“哎呀——”的响声,老婆婆的背影随着三轮车消失在路的尽头,只有夕阳仍旧耀眼。
时过境迁,冷冰的喇叭被挂在三轮车上,伴随着“吱呀”声,不掺感情地路过,轧红了我的双耳,听着叫人发自心底地厌烦。“收旧报纸,旧手机……”一声又一声,不费吹灰之力便可以把小巷搅乱。我在街头漫无目的地走着,希望在某个街头,恰巧遇到那“吱呀”作响的三轮,再次听见那声声雄厚的吃喝,那是来自家乡的呼唤。
树苗摇身一变,成了壮实的小树,叶片也不知换了几回,每个清晨,我都倚在窗边等待那如古钟一般厚实的声音,唤起初升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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