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夕阳,一朵花,一个人,在这个春末。
公园小径的两侧种满了女贞树,它们的躯体不甚高大,浓密的绿叶间缀满了米粒大小的白花。风过林梢,带来的不是馥郁芬芳,反倒是一阵令人作呕的奇异味道。
我揉揉鼻尖,摇摇头冲出这个狭小的空间。天边光与影的界限渐趋模糊,水乳的混合交融像极了业余画家的调色盘。奈何女贞树的浓郁气味又闯入我的鼻腔,将原本的闲情逸致冲散。
眼前的老人微躬着脊背,腰间挂着一个斑驳的金色收音机,嘴边跟着声音咿咿呀呀地唱着。“哎,这个老头怎么回事啊?怎么到公园里了还跟着收音机唱戏!这里可没人听他唱……”我听见一个过路人这么说道。“就是啊!他把声音开那么大……”紧接着越来越多的人参与进这场议论。
他是住在我家后院的一位退休老中医,人们都说他很固执。老人的背影散发着一股本不属于他的闯劲,明明在白发苍苍的年纪,却充盈着勃勃生机。老人脚下生风,一直沿着这条弯弯曲曲的小路慢跑,嘴边唱着那些吴侬软语的戏词,全然不顾他人怪异的眼光。
他在不远处的女贞树前停下,端详着满树白花。那股刺鼻的气味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他发现了身后的我,嘿嘿一笑:“小娃娃吃过饭了没?”我喊了一声“爷爷好!”,又低声说:“吃过了。”老人轻点着头,继续看着那几棵女贞树。只见树叶油亮墨绿,点点白花挤满了枝头,缝隙间挂着黑色的果实。“娃娃,你看这女贞树好看吗?”他见我还未走开,就向我问道。我摇摇头,摸了摸鼻尖。“我倒是觉得这树挺好的。”他拧了拧收音机上的旋钮,将声音调小,“女贞四季常青,绿树白花,那香樟虽好,可还是有红叶落满地呀……”我诧异地看着他:“爷爷不觉得这味儿奇怪吗?”“那有什么的?女贞驱虫,果实入药,我看重的就是它不淆世俗的品行!甭管别人,就做真实的自己,这股子闯劲可不是人人都有的……”他低头,“不早了,我也该回家吃饭去喽!”说罢,他再次咿咿呀呀地唱了起来,转身离去……
老人的背影佝偻,却有着春风一般的洒脱、少年一般的梦想。我的心中突然就有了“我欲穿花寻路,直入白云深处”的信念,那股闯劲能让我在蔚蓝大海上遨游。此刻,白花挂了满树,花蕊纤细,像一串串古朴的铜铃铛……
有一句歌词,“不赶什么浪潮,也不搭什么船,我自己有海。”女贞树下的那位老人告诉我:人生的大海需要有这么一股自信的闯劲去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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