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年前过世了,我随母亲一同前去外公家整理遗物。一生清贫的外公只留下几身衣物,以及一盏破旧的老油灯。
这盏老油灯外观破旧不堪,由上下两部分组成,下半部分是一个漆黑的圆柱体,上半部分是一口小锅,里面盛放着一些煤油和一根焰芯,虽然破旧,但这可是外公生前最宝贵的东西。
庙会的晚上,这盏老油灯就是主角。说是庙会,却有些不当,实则是春耕的庆祝活动,我们叫“游神”。每年初春,青壮年都从外地回了村,庙会就会开始。这是村子里一年一度的盛事,队伍浩浩荡荡宛若一条长龙,最前面的小孩举着旗帜,老人在一旁敲锣打鼓,中间紧跟着扛着土地神像的青年,最后则是随行的大人。这支队伍会从早上游走到下午,最后回到土地庙,以求今年五谷丰登。到了晚上,村子里的老人们会在土地庙里守夜,土地庙里没有电灯,一团漆黑,外公的老油灯便登场了,他把老油灯放在正中央,四周的蜡烛与高大威武的它比起来,像是臣子一般,偶尔一阵微风吹来,蜡烛烛影摇曳,更像是在对它俯首称臣。老人们则在它的照耀下在桌子上玩扑克牌,或是聊着闲天,说说村中趣事,一片安详和乐景象。我们小孩子总是好动的,耐不住闲,在庙前的爆竹屑中仔细寻找着“幸存者”——那些完好的爆竹。当兜满一口袋爆竹时,我们便拿着一根细细的线香去向老油灯借火,然后就在庙外把捡来的爆竹点响,哪怕过年的新衣服被烧了几个洞也毫无察觉。
平时,我和弟弟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在外公家过夜。每到睡觉之时,我和弟弟便一人抱住外公的一只手,央求外公给我们讲故事。外公则总是咧着嘴,连忙说道:“好,好,好!这就给你们讲。”外公的脑袋里好像装着无数稀奇古怪有趣的故事,他把老油灯放在床头的小桌子上,在老油灯暗黄灯光的照耀下,讲起了故事。听着外公有趣的故事,我和弟弟总是很快入睡。在我们睡着后,外公便轻轻吹灭老油灯,替我们掖好被角。就這样,我和弟弟在这些故事和这盏老油灯的陪伴下慢慢长大,外公也一天天慢慢苍老。
光阴似那平静的流水悄然流逝,白发也爬上了外公的头顶。外婆早早逝去,几个舅舅也忙着自己的事业,每个月虽然都会给外公足够的钱,但外公自己在家时却从不用电灯,而是用那盏破旧的老油灯。每当夜深人静时,外公总是点燃老油灯,放在一旁,静静地向它诉说着心事。
这盏老油灯封存着我与外公的美好回忆,每当看到它时,我脑海里总会浮现出那个佝着腰、爱咧着嘴笑的小老头,在我的心中,他一直未曾远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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