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这儿,仰望时光。
几缕凉风把额前的碎发拂起,眼前的景象是这般熟悉。
是这儿,就是这儿……
家乡是苏州偏僻的小城,不大,却有山有水,湖边停留着摇船的船夫,半眯着眼,用掺杂着南方口音的声调朝岸上喊着:“哝啊要坐船啊?”
青砖黛瓦,灰檐白壁,静默在一片潋艳的水光中,仿佛一个衣着朴素的佳人,静待着心上人的归来。时值寒冬,可家乡的清湖却无碎冰,外婆说,是因为城过小,冬姑娘都忘了来的缘故。
坐上船,船家悠悠地摇着橹,不慌不忙,搅碎了水中倒映的房屋、碧玉的拱桥,还有那巧手做好的挂在门前的红色灯笼。
船在破旧的木门前停下,我付完钱,上岸,推开被岁月镶嵌的斑驳木门。“哎,可把我的外孙女盼来喽!”慈蔼的声线倒灌入耳,我抬起头,一年未见的外婆用围裙擦着手,笑盈盈地揽我入怀。
久违的温暖。
每年腊月回家辞旧迎新,是一年中最美的时光。
时间划向年三十,照旧是要祭祖的。
清早起床,未等睁开朦胧的双眼,一块大白兔奶糖已被外婆塞入口中,唇齿间瞬间溢满了甜香,贯通所有饱满的味蕾。这是小城惯有的习俗,这一天早上起来要先吃一颗糖,预示着新来的一年甜甜蜜蜜的。
正午十二时,外婆会烧好一整桌的佳肴,而我会随着外公跑向院外,烧纸请祖,用金色的纸质元宝请来早已过世的祖先。外公将祭祖的方木桌调换位置,昨朝南,今朝北,这是家乡不变的风俗。他将菜肴摆好,从柜中拿出香炉,用手帕擦净,小心翼翼地摆放于方桌中央。
“来,拜一拜,老祖们都在呢。”
外公点起三支香,插入炉中,香雾缭绕,往事涌上心间。儿时的我是个顽劣的孩子,常会惹是生非,觉得祭祖无聊至极,全然不曾重视。那年我因顽皮打翻了香炉,从未打骂过我的外公,冲我发了脾气。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才明白,不论这些观念和仪式怎样老旧,都饱含了老一辈对我的深深的爱,他们希望未来的一年,未来的我,都顺顺利利的。
他们用最质朴最简单的方式爱我。
外公递与我三支香,浓浓的烟味窜入鼻腔,我接在指尖,放于额前,轻俯下身,插在香炉上,用最虔诚、庄重的神情,轻轻许愿,不辜负这段被宠溺的时光。
“愿家人平安,愿我学业有成。”
起身,双手合十在胸前,再拜了三下,外婆苍老的瞳孔中有着微光,“外孙女长大喽!”笑意镶嵌在外婆因笑而顯现的皱纹中。
我曾不珍惜岁月,我曾顽劣,也曾轻视那份爱意。
愿时光和缓,我还可以继续在你们的疼爱下任性,还可以一直这样爱你们,不辜负这最美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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