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奶奶,在我家号称“及时雨”。她总是能该出手时就出手,出手后又“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曾经,我总是很纳闷儿:那么瘦瘦小小的一个老太太,怎么会有如此大的能耐?
我家是开餐馆的,越到晚上越忙。爸爸在后厨掌勺儿,妈妈在前台,奶奶则负责打下手。而我,在一片喧哗声中写作业。遇到不会的题,问妈妈,妈妈小学没毕业;去问学历较高的爸爸,爸爸擦一把脑门子上的汗,“去去去,自己琢磨去”;只好问奶奶,奶奶摘下满是洗洁精泡泡的手套,三下五除二,就给我解决了,思路清晰,语言流畅,堪比学校老师。我惊了,以后有不会的题就问奶奶,奶奶来者不拒,仿佛一位武林高手,武艺超群,所向披靡,把来犯之敌统统消灭。后来,爸爸不小心受伤后,奶奶竟然在后厨掌勺儿!一开始她动作确实生涩缓慢,但三五天后,竟如行云流水,仿佛我家的大厨原本就是她。
于是,我总是偷偷地观察这个瘦瘦小小的老太太,越观察,越发现她就如一个谜一般。据我统计,她能给我讲解的科目,包括但不限于语文、数学、英语、科学。后来,我上了初中,拿一道经纬度的地理题去考她,她竟然也会!她会修的电器,包括但不限于电视机、电冰箱、洗衣机、空调。甚至,邻居家新买了一台投影仪,不知怎么坏了,竟然也被奶奶修好了。这是我奶奶,还是隐居在我家里的超人?我甚至怀疑过,她有一个斗篷,一到夜晚我睡着之后,她就会化身为超级英雄,行侠仗义。
我上初三时,我那超级英雄般的奶奶病了,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而且,她好像也没那么厉害了,我去问她一道物理题,她居然做不出来了。家里新买的扫地机器人坏了,她也不会修了。
再后来,奶奶去世了。我觉得这个谜再也解不开了。就在这时,爸爸递给我一把钥匙,说:“这是你奶奶留给你的。”我找到了奶奶陪嫁的那个暗红色箱子,打开它,泪水瞬间如决堤的洪水一般,再也收不住了。
只见,箱子里整整齐齐地码放着我小学和初中的课本,这是小学的科学,那是初一的地理,那是初二的生物……还有一摞我不熟悉的,最上面一本写着《电视机维修通用技术》。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厚厚的笔记本,我慢慢打开,上面是奶奶娟秀的字迹———
1990年月日,老伴儿就这么走了。孩子还在上学,不行,我得撑起这个家。明天开始,餐馆要继续开门营业,我自己来掌勺儿吧,每天都看,还是会点儿的……
2006年月日,我可爱的孙女出生了,但是她爸妈这么忙,谁来照顾她呢?嗯,明天去书店里看看有没有什么婴儿护理指南吧……
2018年月日,这个初二的地理还真是有点儿难,我当年虽然考上了中专,但这些东西早就还给老师了……
原来,这就是答案。我合上箱子,在心里郑重地说:“奶奶,我明白了,以后我就是家里的‘及时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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