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分明看见那缕温柔的阳光,默默地守护着小野花的整个春天。 ——题记
姥爷是爱花的。
姥爷的房子不大,姥爷的花园不小。姥爷的花园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闲草阁”,那是一个种植我童年欢喜的地方。“闲草阁”实际上并非种草,里面竖着枯竹竿,上面攀着淡紫色的喇叭花,小巧圆润,颇似小枚铜钱;里面支着网,草莓根在网上,藤便那样舒展地垂下来,自然地形成恰到好处的弧度;里面养着一株一株茂盛的米兰,荷风总是夹杂着小颗小颗黄栗色的米兰清香……姥爷最爱兰花,且只爱那种瘦弱的柳黄色兰花,不爱那观赏的大朵艳紫色兰花。姥爷也从不用铁丝去拘束花草。他说“或许最初的才是最美的吧”。这句话也是多年以后,我读到纳兰性德的“人生若只如初见”才领悟到的。
我极厌恶姥爷的邻居张爷爷。
张爷爷的花儿很争气,姥爷的花儿也不输,只不过相比之下就显得单薄了。张爷爷爱种牡丹,厚厚的花瓣叠在一起,颜色斑斓,品种多样,那势头像是快亮过长安街了。有一次他请了一位名气不小的书法家,为他种植的新牡丹题字,用浓得化不开的黑色大毛笔写上“花开富贵”几个字,还撒上金粉裱起来,三番五次请姥爷去看。几天后,张爷爷又进了一株月季,花都要洋洋洒洒伸到姥爷的花园里了。这是张爷爷口中的“洋花”,说什么“因特来兄来尔”(international国际化)。我小小的面子挂不住了,姥爷却只摇着蒲扇拍着我的背,说着“别人的退休金高,儿子孙子都争气,有趾高气扬的资本。你以后也只有逼着自己一步步朝前,才能有更好的生活啊!”后来,姥爷也那么做了,推着我往前走。曾经我拒绝张开翅膀的日子,他默默地教会我飞翔。
后来,我在家玩,一个球,姥爷心爱的土陶盆载着的小无花果撒了一地。我手忙脚乱,先是将自己塞进被子里,又觉得不是个办法,连忙跑出去,用扫帚将土和叶茎扫走。冷静了一会,忍痛割爱,冒着大雨用零花钱去楼下花市挑选了一盆较相似的无花果,搬回家中。一切忙完后,小小的我总算松了一口气。而那天的晚饭,吃得提心吊胆,不停地瞧着姥爷的脸色。——哎,虚惊一场。
第二天一早,却发现无花果树不见了,我似被冷水淋了个透。这时,姥爷走过来,问:“找无花果呢?”我大脑停止了运转,一下就哭出来了,开始认错。姥爷拉着我坐下,说:“你做了这件事,就得去面对它,这也是一种勇气。”语毕,他变戏法似地又搬回无花果,安置在闲草阁一隅。
雨停了,天晴了,阳光下的祖孙都笑了。
可我们无力的事太多了,以至于我现在,仍是没有勇气来面对姥爷的老去。
这么多年了,姥爷的花开了一季又一季,也开出了姥爷心中最美的模样。或许在不经意间的某个闲适的下午,某个买花的早上,某个浇水的晚上……它早已化作阳光,浅浅淌过我的心间,帮我筑成了一颗简单而纯粹的心灵,让我在漫漫长夜中学会了坚强,并照亮角落中的小小的我的整个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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