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方各异气,千里殊风雨。姑苏城的雨,像一位细腻、缠绵、婉约的江南女子,款款而来。一场秋雨降临,总有晶莹剔透的雨珠小心翼翼地附在桂花树上,生怕吵醒了含苞待放的那树鹅黄——嘀嗒,嘀嗒。
雨后,桂花开,大地褪去纷杂。
奶奶从家中掏出尘封已久的木棍,轻轻抚去上面的浮尘,爽快地招呼我:“走,咱们打桂花去!”本因遭遇挫折心灰意冷的我,一听要去打桂花,便二话没说,跟上奶奶矫健的步伐,在濛濛细雨中穿行,直奔那棵桂花树下,内心的不愉快也转瞬即逝。
雨后的桂花林,雾霭氤氲,暮云叆叇,桂花的清新让人心生明朗,大地浸润着花的芳香。天空的淡灰与桂花的金黄,还有那铺开的硕大的蓝色布单,相互映衬,煞是好看。奶奶轻快地拿起那根修长的棍子,往桂树上轻轻敲击,一粒粒桂花如雨般飘落在床单上,奶奶脸上浮出灿烂的笑容。
花落,沁心。
当桂花铺满大半张布单后,我们就把桂花倒进一个淡黄色的竹筛。筛桂花,这是一个令人百看不厌的环节。明艳艳的桂花随风扬起,浮浮沉沉,渐渐地汇聚成一条璀璨的香气四溢的“星河”,让人惊叹。
筛过的桂花可用来做糖桂花和桂花小圆子。苏州人的生活怎能少得了那沁香的糖桂花和软糯的赤豆桂花小圆子?
在我流连于那白砂糖与桂花巧妙融合后无以名状又无法忘却的香气时,我又在焦急地等待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桂花小圆子了。
奶奶来到厨房的另一角,拿出糯米粉,兑水,和面。她先是用擀面杖均匀按压,再用那双布满老茧的手利索地揉搓,每一个小圆子大小匀称、光滑软糯。这时的奶奶,是含笑带光的,她好像也沉浸在這种幸福的甜蜜之中。小圆子被放入事先熬煮好的赤豆糊中,小火慢熬,约半小时后倒入碗中,赤豆的香浓与小圆子的软糯完美融合,繁而不乱,点缀上几颗桂花,一碗玲珑如画的桂花小圆子就呈现在面前了。寒冷的下午,因为一碗桂花小圆子,多了一份温暖;窗外的细雨,因为这碗香甜,渐渐幻作了西天的绯红。
临近傍晚,我告别奶奶,独自穿过那片桂花林。酡红的夕阳洒在桂花树上,给桂花披上了橘色的衣裳,树叶变得深邃,泥土沉默不语。生活的色彩,就这样被均匀地调配着。拂阵阵凉风,闻淡淡桂香,褪浮华烦躁。
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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