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不追星。
因此,和朋友们聊天儿时,我常常会感到有些尴尬。因为他们所说的明星,我几乎一无所知———甚至有些连名字都没有听说过。
“你就没有崇拜的偶像吗?”一次,我的朋友这样揶揄我。
我歪着头仔细想了想:“其实还是有的。”
那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午后,我随手从书架上取下一本《唐诗宋词选集》,翻开一页,便是谪仙李白的“欲上青天揽明月”。我本是漫不经心地瞥一眼,偏偏这一眼,却教我坠入朗朗清辉下的世界。
仿佛有一个人站在我面前,邀我举杯小酌,对月流觞。他应当身着一袭白衣,披头散发地站在船头;他应当对宦海沉浮付之一笑;他应当叹着“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他应当面对世间百态、众生万物给予恰到好处的同情和不屑,他的眉宇间,溢出的尽是恰到好处的傲气。
而我,坐在小船的那头,听他口出“狂言”,看他缥缈仙姿。
毕竟蓬莱文章建安骨,中间小谢又清发,却也独独少不了他这一份风送秋雁声中的醉酣高楼的恣意狂放。
我仿佛能听见、看见他一般,听他讲述自己的生平往事,听他讲述自己的显赫功业,听他讲述自己的坎坷。坎坷又有何妨?俱怀逸兴壮思飞,他这样的大鹏,有朝一日定能上青天揽明月,扶摇直上九万里。
我听到他描述自己坎坷的仕途,自己对苍生疾苦的怜悯同情,自己对高力士的轻慢,对世俗的嘲笑……烈酒入喉,定不能浇灭他的愁绪,反教他更加狂傲不羁。
猛然间,我嗅到了一丝“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世人看不穿”的意味。
他吟诗至此,定会垂下双臂,无力一笑:明朝散发弄扁舟。
他坐在小船的这头,我在那头。
他身处时间的这头,我在那头。
如今朋友問起来,我再回忆当时的情景,只能向她们描绘出那朗朗清辉下的一盅冷酒与一点人影罢了。
“我还是喜欢这个明星多一点儿。”一位朋友指着手机里的一张照片道。
“这个动漫人物也不错———就是我的微信头像。”另一位朋友补充道。
那位最早揶揄我的朋友正了正神色:“你们说的这些都太遥远啦,不是已故的诗人就是见不着面的明星,还有现实生活中根本不存在的动漫人物。”她顿了顿,“我觉得我爸就是我的偶像呀,我能想象到他在办公室认真工作的样子,一定很帅。”
想象……听了她们的话我不由得沉思起来,我们所谓的这些偶像,他们在我们心目中的形象,有多少是靠想象搭建起来的?他们真的还是原原本本的自己吗?
恐怕偶像是再亲近的人,我们也会产生距离感,就像在郊外的角落收听无线电一样断续不清,也正是和偶像那段混沌虚无的留白,让我们有机会令想象力在此恣意徜徉。
在这段留白里,我们能窥见山河表里,望见星辰大海,塑造出我们爱着、追逐着的偶像。
当我们彳亍在这条向偶像朝圣的漫漫追梦路上时,终有一天,我们会敬山河一杯酒,我们会教星空和大海都退让。
最终,我们成为填满留白的色彩,我们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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