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的草房子,隐蔽得太深沉。
穿过枝丫横出的林间小道,淌过大名鼎鼎的浣花溪,我终于看到了一间草屋。屋外有一口破井,门外的篱笆墙豁了一个大口,像一只缺牙的嘴,等待游人的进出。
我却傻了眼,所谓杜甫草堂,就是给人看的一间破茅房吗?就是仅仅让看客们站在子美家灶台前留影吗?
不甘心,继续向前走。风吹过,屋上的茅草纷纷摇动,似在远处招手让我回去。我回头望望,房子似乎远了,在视野中缩成一个模糊的光影,只看见篱笆上的豁口在嘲笑我接着寻觅的执着。
渐行渐远,世界似乎绿起来了。丛竹夹津,幽泉闻耳,脚下的小路不知伸向何方。远处是渐变的绿,由浅入深,墨绿后是黑色,似乎路的尽头是块玄色的幕布,隐天蔽日。抬头,此时已是日中,但日光被密匝的层层枝叶遮挡,射到林中的只是幸存的一小部分,毛毛细雨一样激起了我寻觅的信心。
进入林的深处,背后似乎也被幕布遮住,原本还是蝉喧林噪,现在却是鸟静竹幽。脚步声像一个盅一样紧跟着我,形影不离,时近时远。它似乎有些不耐烦,一再地催促我打道回府,再去那有名无实的草房子看看。内心不允,我继续前行。在寻找的信心丧失殆尽时,那块幕布“哗啦”一声被扯开,阳光泼下来,浸湿了我的眼——原来如此。
是的,穿过层层竹海,在现实与梦幻中遨游之后,终于可以看到亭台楼阁,扁额水榭;杜老的诗、书、介绍都被陈列在那儿,原来这才是少陵真正的“草堂”!
是帝子长洲,是仙人旧馆,是雕栏俯栋,是碧瓦飞甍,它们凝聚在那里,等待着勇于寻觅的人穿越层层竹海,然后沐浴在欣赏的目光中。
原来,这层层竹海是让我去探寻,而不是放弃。
突然想到少陵。从长安的闲适到夔州的饥荒,从蓉城的困窘到蓟北的狂喜,他一生都在寻觅,却找不到一个渡口可以渡过自己。虽找不到,却还要继续求索啊。虽觅不成,然一直坚持,终为成功之人,必成非常之事。
原来这才是那片竹海的高明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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