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是蟹壳般的青。远远地,飘来一阵墨点儿似的云,颇有些“黑云翻墨”的气势。
我自教学楼下来,只觉得空气中的燥热被一扫而空,徒余草木清香。而后走至天井,果真开始下雨了———“跳珠乱入船”的白雨!
冒着雨从教学楼跑到食堂恐怕不是上策,于是,我与同伴各自举起一本封面防水的书,权当雨伞了。
我们把书顶在头上,嬉笑着跑过连廊,跑过木桥。淅淅沥沥的雨落在来不及逃窜的手臂与小腿上,最终流向大地。许是下雨的缘故,原本喧闹的校园顿时安静下来。不知名的小虫伏在草间鸣叫,猫儿穿过树林躲雨,枫树或杨树上的水珠震颤着随枝叶高高跳起再落下,溪中的锦鲤往来翕忽,荡漾了一路的涟漪……雨,落在草地上,落在猫尾上,落在枫树和杨树旁逸斜出的枝叶上,落在溪中锦鲤上,也落在,我的耳旁。
那曾在万米高空中一片薄云里的雨,穿过阴郁的天空,带走原本的天蓝色与清透的云雾,一齐跃向地面,跃向那片树林。深秋的树,枯黄、凋败,被雨水浸湿的橙褐色叶片,成堆成堆地贴附在鹅卵石小径上。雨打在这些枯朽的叶片上,催生出一股寒意。落叶是厚重的、湿冷的,散发着被雨水禁锢了的幽微气息。如若再下一场雨,这气息大概就会和狼藉的落叶一起化解消失了。雨又跃向涌动的溪流,溅出白森森的水花。水汽瞬间满溢,恍若一只银白色的锦鲤,从溪间轻盈地跃起;溪底的苔痕、石子儿与游荡的孑孓,也随之出现了。万米高空中自由肆意的雨啊,你终将落回深沉的大地,投向不息的流水。
那阵草木清香,此刻也更甚了。闭上眼,深呼吸,仿佛身处林中。潺潺流水从身侧淌过,带着一种属于自然的气味:湿润、清新。如果这气味有性格,我愿它深沉而活泼;如果这气味有颜色,我愿它是凝聚了整座森林的深绿。
而雨声,则恰似流水———泠泠作响,如同泉水从山间流向河谷;嘤嘤成韵,如同森林里的小溪百转千回。只是,和四处冲撞的泉流不同,雨只会柔软地、温顺地沿着雨伞或书本边缘滴落。
临近食堂,我们停下了匆忙的脚步。我一边喘着气,一边笑着对同伴说:“这真有几分‘竹杖芒鞋轻胜马’的意韵呢!”
“只可惜没有‘蓑衣’来让我们‘任平生’。”她狡黠地回应。
“有这烟雨,就够了。”
我立于高树掩映下,回望迷蒙中的万物。
只闻见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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