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少读女性的文学作品。封建社会中的女性无才便是德,有才情的也多出自诗书之家,这些才女传世的作品多是几篇赋文或是诗,成就最大的当数李清照,多少千古词篇,文采不逊任何一位文学大家。
真正从事文学创作的女性,其实也就百来年历史吧。想想千百年来许多的闺怨诗,其实都是男人想象自己是女人而作成的,就像京剧,也都是男扮女装。细细想来,还是有点肉麻的。
近现代的女性作家中,我读过的作品不多。张爱玲的读过两本,其他的好像就没有了。
前段时间突发奇想,整理了一下茅盾文学奖女性获奖者名单,竟也有八位,心里便立下目标,挨个读一遍。现在似乎开了个好头,读了霍达的《穆斯林的葬礼》。
如今,又读完了王安忆的《长恨歌》。说实话,王安忆确实写得好,那是我从未读过的细腻、从容和娓娓道来。
王安忆给了我一双女性的眼睛来看这个世界。
“上海的弄堂是性感的,是有一股肌肤之亲似的。它有着触手的凉和暖,是可感可知,有一些私心的。”
女人的心是柔软的,触感的描写就是女作家独特的表达方式。读王安忆,就像是在看一部文艺片,是舒缓的,安静的,有点闹小别扭的。而读别的男作家的书,多是打打杀杀,锣鼓喧天的,我沉醉于她的静谧中了。
“积着油垢的厨房后窗,是专供老妈子一里一外扯闲篇的;窗外的后门,是供大小姐提着书包上学堂读书,和男先生幽会的;前边大门虽是不常开,开了就是有大事情,是专为贵客走动,贴婚丧嫁娶的告示的。它总是有一点按捺不住的兴奋,跃跃然的,有点絮叨的……”
日光和月影来回在弄堂穿梭,梳理着默默流淌的岁月,安抚着上海人克制的性情,遮去了弄堂的不堪和阴暗。《长恨歌》里有大时代和大事件,但都在上海人的体面中淡然而过。故事中的女主角的社会地位并不高,和她居住的弄堂在都市上海的地位相称。
王琦瑶是普通人家的女儿,每天走过琳琅满目的淮海路回到狭窄的弄堂中的家里,心情的起落其实在儿时就已慢慢扭曲,如果长的普通点,她也就安心从一条弄堂嫁到另一条弄堂,横七竖八在竹竿上晒晒衣服,在花盆里栽点凤仙花、鸡冠花和清葱清蒜。
可她偏偏出落的美丽可人,于是便心有不甘,要走出弄堂。
她是走出了弄堂,却走进了爱丽丝公寓,做了人家的外室,成了一只金丝雀,其实那个时候王琦瑶的生命就停止了。因为她是属于弄堂的孩子,看不到弄堂拐角处的罩着生锈铁罩的路灯,听不到锅碗瓢盆的碰击声和叫骂声,闻不到浇在白斩鸡上的酱油和麻油的香气,或者石板路上的青苔气味,她的生命就停止了,她只是一只金丝雀,还不如那一群在弄堂里、阁楼上,整天觅食的鸽子呢。
时代的汹涌波涛的撞击给了王琦瑶第二次生命。
旧社会没了,靠山倒了。苏州乡下疗伤后,她还是躲进了弄堂,这是她的舒适区,这才是她的归宿。
王琦瑶的新生活开始了,弄堂里的流言蜚语也起来了。
“流言总是带着阴沉之气。这阴沉气有时是东西厢房的薰衣草气味,有时是樟脑丸气味,还有时是肉砧板上的气味。它不是那种板烟和雪茄的气味,也不是六六粉和敌敌畏的气味。它不是那种阳刚凛冽的气味,而是带有些阴柔委婉的,是女人家的气味。是闺阁和厨房的混淆的气味,有点脂粉香,有点油烟味,还有点汗气的。流言还都有些云遮雾罩,影影绰绰,是哈了气的窗玻璃,也是蒙了灰尘的窗玻璃。这城市的弄堂有多少,流言就有多少……”
看,见识王安忆的细腻了吧,这女人是多懂流言八卦啊。
我不禁遗憾没多读女作家写的书了。有人说,很多作家写小说不是《三国》范,就是《水浒》范,只有王安忆,是《红楼》范,我渐渐品出王安忆的好来。
住进了弄堂,王琦瑶踏实了,她的爱情也接踵而来,像她这么一个在弄堂里遗世独立的女人,爱情怎么会放过她呢。
说到王琦瑶的爱情史,那才是真正的《红楼》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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