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世同堂,撕开了人性最真实的一面

第七十四回,最有威望的祁老太爷和全胡同最受人尊敬的好人李四爷,因为“粮证”有一段对话,老舍先生写得很深刻,虽然只有几句话,却撕开了人性最真实最现实的一面。

事情起因

日本人下了一道命令:所有面粉厂和米厂全部停工,大小粮油店停止交易,很变态的是,老百姓要凭着粮证去领日本人发放的杂粮,而这个粮证不是人人都有,60岁的老人和6岁以下的孩子没有领粮资格。

这个消息传来,小羊圈胡同里的人义愤填膺。

先是,副里长孙七骂日本人:“他妈的,不给老人们粮食,咱们的孝道到哪儿去呢?不给孩子们粮食,教咱们断子绝孙!这是绝户主意,除非没有屁眼儿的人,谁也不会这么狠!他妈的,仓里,大汉奸们家里,有的是粮,抢啊!”

可是,话虽强硬,可是一想到日本人的机关枪,他们宁可饿死,也不敢造反。

大家没有反抗的勇气,却会另外寻找发泄怨气的道路。

接着,他们所有人把矛头指向了自己人李四爷。背后对李四爷的攻击虽然无补于事,可是似乎解气,倒好像攻击了李四爷也就足够解恨了。

事实上,李四爷很无辜,他是一个绝对的好人,只因为他是胡同里的里长,是他挨家挨户给大家发的粮证,他原以为,只要有粮证,大家就能对付着活下去。他没有料到粮证是没有老人和小孩的。

四世同堂,撕开了人性最真实的一面

祁老太爷是全胡同最老的居民,是大家精神上的代表,是福寿双全的象征,可现在他倒成了没有资格领粮的老乞丐,老饿死鬼”,他不能忍受。

这件事到了最后,就是他听了众人背后的议论,直接去质问李四爷。

一个是德高望重的老人 ,一个是全胡同最信任的好人,两个人几十年的友情,就在一张“粮证”面前,撕开了最真实的一面。

“我说四爷!”祁老人的小眼睛没敢正视李四爷;他知道一正看他的几十年的老友,他便会泄了气。

“这是怎么弄的?怎么会没有我的粮呢?”

“大哥!那能是我的主意吗?”

李老人这一声“大哥”已使祁老人的心软下来一半儿。几十年的老友,难道谁还不知道谁吗!可是,他还不敢正视李四爷,以便硬着心肠继续质问;事情太大了,不能随便地马虎过去。

他狠了心,唇发着颤:“四爷,你可是有一份儿!’

四爷是都市中的虫子,轻易不动气。听到祁大哥的毒狠地质问,他可是不由得面红过耳,半天也没回出话来。

祁老人的小眼睛找到了李四爷的脸,赶紧又转开,他也说不出话来了。

“大哥!”四爷很难堪地笑了笑:“各处的里长都有一份儿,也不是我的主意!告诉你,大哥,我的腿脚还利落,还能挣钱,我不要那份儿粮,省得大家伙儿说闲话!”

祁老人的头慢慢地低下去,一颗老泪镶在眼角上。愣了半天,他才低声地说:“四爷,我是真着急,真着急!要不然……!我说,你不能不要那份粮!你不要,可上哪儿找粮食去呢?”

四爷往前凑了一步,拉住祁大哥的手。四只一共有一百五十多年的手接触到一块儿,两个人了解,原谅了彼此,不由得都落下泪来。

落了几点泪之后,两位老人都消了气,而只剩了难过。

这段对话,看得让人难过又心酸,在侵略者面前,老百姓太可怜了!

细细品读两个老人的对话,对话进行了三个回合,表达了三层意思:质问、冲突、解决,思想明确,层层推进,将人物在现实面前那种复杂的内心世界表现得入木三分。

1 “怎么会没有我的粮呢?”

这句话本应该质问日本人,是日本人决定的,不是李四爷。只因为李四爷发的粮票,又加上背后的议论,祁老爷不得不向老友“开炮”。

可见,现实社会,人与人的关系很微妙,利益冲突面前,友情也要退一步。

2 “四爷,你可是有一份儿呀!”

这句话太有杀伤力了,一句话就由中日矛盾转化成内部矛盾。我没有,可你有,这不公平呀!

可见,一旦在利益出现不平衡时,人才会表现出最真实的一面。

3 “告诉你,大哥,我的腿脚还利索,还能挣钱,我不要那份儿粮,省得大家说闲话!”

“我说,你不能不要那份粮,你不要,可上哪儿找粮食去呢?”

第三个回合时,李四爷表明了态度,宁愿不要这份粮食,也不愿让大家心里不高兴,他的“牺牲”融化了祁老爷的心。

“我急呀!你不能不要那份粮。”

这场“质问”最终变成了“握手言合”。

不得不说,李四爷和祁老太爷很善良,矛盾虽然存在,但彼此都能站在对方的立场设身处地去想。

最终,他们原谅了彼此,他们落了几点泪,都消了气,而只剩了难过。

说到底,这场质问解决不了什么问题,因为他们都是受害者,要饿死他们的是日本人,不是自己人。懂得了这点,他们依然还是好朋友。

老舍的作品很耐读,感情细腻,语言精炼,尤其他能捕捉到普通人真实、善良的一面。

在小说的字里行间,人情练达,世事洞明,可以说,《四世同堂》就是一本现代版的《红楼梦》,很值得一读再读的沉甸甸的文学巨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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