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檐瓦墙都是斑驳的颜色,渗出岁月沉淀的旧意,能从墙缝见着细碎的、新冒出尖儿的杂草,还有暗色的苔藓。
雨很小,落在屋顶黑色的瓦上,叮咚的轻响,脆中荡漾着柔和,动听极了,有时混杂来到耳边还夹带着屋里头孩子的声音。
我在路上走着。这条道小时候我走过许多回,然而记忆已经并不深刻,或许那时比现在路要平坦些、新些、人声更嘈杂些。
这是阿婆住的村子,也可能算是个小镇的边角,实实在在的农村。我的爷爷、爸爸都在这里长大。大概五六岁时,我也被送来和阿婆住了一段时间。
阿婆的模样记不大清,不过现在联想也明白定是个慈祥的老人家,她声音是带哑的苍老,我还记住她有一条很爱穿的灰紫色带白色碎花的老人衫,她总喜欢牵着我的小手,还记得……
我顿住脚步微微侧头,思绪一瞬间回拢理清,朝一个方向涌去,我看着面前的树——
我还记得这棵树。
这棵树真的挺平常,放在路边都很难被注意到,在村里头,大多树都比它高大。
我看着它,看着它,眼前好像出现一个老妇人牵着稚子的影子。
我想起了阿婆温柔平和的慈爱目光,那双被皱纹挤压因而显得小而深邃的眸子。几年前,我也是站在这棵树斜边同样的位置,阿婆在我身侧看着我。
这棵树是阿婆带着我一起种下的。
我们俩从午时忙活到傍晚,在离家不远的小路边种下这树,阿婆和我都在笑。
一转眼,物是人非。
树长得很快,阿婆人已不在。
我看着树,一棵年轻极了的树,零星的嫩叶惹来我的笑意。从树枝往前边望,一片青砖墙面,一片黑瓦屋顶,我看得最清晰的那间有些熟悉的屋子,就是我们的家。
心头的怀念、哀愁被抛下,复杂心绪消散,仅余深刻的喜爱及感触。
阿婆走了,却给我留下了一份礼物。这满载我与阿婆的欢喜、因我和阿婆而获得生命的树,这村子里的家,连同阿婆模糊的笑脸,都会成为我最珍贵的记忆,是她送给我最好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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