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究是不甚喜欢现在的折叠伞的。总说不上为什么,只那隐约的不喜,在胸中,挥之不去。
午后,我醒来的时候,却突然愣住了。外面在下雨。
北方下雨少,可也不是不下雨,但这一次不一样。北方的雨,天总是阴黑着的,很暗,雨一股脑地倾下来,砸在地上,就像是北方的汉子,粗犷得很。说来惭愧,我是没有见过江南的雨的。
可是今天的雨,我总是怀疑下错了地方——本来要洒在苏杭的烟雨,却跑到塞北来了。天是素的,像国画中的留白。远方的高楼和山,在画布中晕染上极清浅的墨色——消失是消失不了的,可也不能在烟雨的白素笔触下干干脆脆地留下来,不尴不尬得反倒映出别样的美来。古人是没说错的,我终于是信服了——烟雨。
“一蓑烟雨往平生”的烟雨。是真的轻啊,轻得像烟;也是真的重啊,重得像雾。这种雨是介于烟、雾之间的。烟会飘上天去,掩不住远山;雾又会沉得很低,很浓密,只给你留几十米的视野,看不远。可烟雨不然,染素整个世界的时候,绝不忘了点上些墨色。这时候的天地,便是幅绝世名画了,只是可惜不总有人能看到。
烟雨的雨滴是不大的,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细长细长的银白色丝线。不似北方的雨,豆大的水珠将皮肤砸得生疼。轻轻柔柔的,像是风拂过。暑气便全消了,身上留着清凉,心里留着宁静——雨声是不响的,绵绵密密的点成一片,不细细听的人,便要错过了。
在这样细密绵长的雨中,我就这样坐了很久。我想我明白我为什么不喜欢现在的伞了。
就像现在的生活一样,伞也是花花绿绿的,很杂,总是有很多颜色、很多图案,这些各式的伞拼在一起,是一个新的天地。
然而,这天地是不属于雨天的。
雨是素雅、洁白的。雨天是不适合喧闹的。雨天适合安静,静着静着,静成一幅画。竹子打的伞骨,配上白色油纸——杏黄的也一样,都不会影响天地间水墨画卷一般的宁静——它们是不会出声的。可铝制的伞骨,配上各式的伞面,它们是会喧闹起来的,争吵着谁更好看,更绚丽。金属的伞骨不出声,可是也反射着刺眼的光——它倒是得意了:“天光再柔和安静,我也是一样能闪出耀人的光的。”
可是意境没了。雨天被伞割成了两个世界:天用水墨,地用油彩。天是国画的素雅,地是抽象主义的怪诞缤纷。
很多人是无所谓的,但我终是不喜欢。可不喜欢能怎么样?我只能一个人在雨中执意不打伞——手工的油纸伞没了,剩下道具样的空壳,那样的伞,毕竟是不太能挡雨的。
我想,雨兄千里迢迢从高空中跑来探望囹圄之中的我,还送来一片禅意和宁静聊表心意,我纵使拿不出油纸的伞报答隆恩,也总是不能撑着尼龙和金属的雨具来玷污他的好意。
如若不幸,湿了衣物继而感冒,那也无妨,只道自己生不逢时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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